崔什麼

一萬一千公尺的高空，時速七百二十六公里的前進，但她的心還在東南方九千二百三十公里處打轉。快離開、快離開、快離開……。是誰？她張著眼左右張望，發現飛機上的每個人都在熟睡，暗暗的靜靜的，只有走道的緊急逃離燈還綠綠的亮著，只有飛機引擎還轟轟的轉著，只有她一個人還醒著，只有她耳邊的聲音還噪著，快離開。重複的字句不停不斷的在耳邊複誦，怎麼會發生這種事？她想。這輩子從來沒有幻聽的跡象，也沒有遇到鬼怪的經驗，怎麼會？

閉上眼試圖盡快入睡，但耳邊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，她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動，絞緊的眉與手指，混亂顫抖的唇與心跳聲，竟然漸漸譜成一首玄妙的三重奏，鋼琴小提琴加上那低盪的人聲。搞屁呀！她忽然笑出聲，三個月來她活著，活在一種漸漸死去般的生活，生命中那曾經扎扎實實的快樂幸福，在那一天忽然變的軟脆易塌，就像被蛀蟲啃蝕的牙齒，還可咬，但不再健康，是一種生病式的存在，在開心的外徵下，那顆心是變質，那開心是偽裝，裝成跟這個世界一樣正常，直到現在，她才發現原來正常也是寂寞又可笑的。

快離開……

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激動，昏暗的燈光下，她的尖瘦的臉蛋發亮，就因為那一聲聲的催促一次次的拉弓一鍵鍵的彈奏，她要離開了，現在。

按下座位旁的服務鈴，不久，漂亮的空姐就來到她的座位旁，「您好，需要什麼服務嗎？」空姐親切的彎下腰低低的說。

「我要離開。」她微笑。

「沒問題，請問您有俱樂部的會員嗎？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沒關係，我們航空提供特別優惠給第一次想跳機的乘客，免費成為終生會員，以後搭乘本航空，就能享有不限高度跳機的服務。」真的嗎，她接著詢問空姐需要填寫什麼表格或資料，空姐只是笑笑的說，如果你活下來的話，我會記得妳的。

空姐貼心的幫她悄悄的解開安全帶，穿上她的黑色羊毛大衣，跟她說明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就消失在走道的盡頭。沿著緊急逃生出口的指示燈前進，大家都還睡著，只有她還醒著、走著，耳朵聆聽著，跟著哼著、笑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