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後悔嗎?」
「後悔什麼?」
「不知道,就一切吧。」
「喔⋯⋯那太多了,數不清。」她看向蟬響那隅,目光又回到眼前這片青草地,因為她知道這裡沒有蟬,更不會有這種震動而出的音頻,她清楚她聽到是記憶,記憶中這個時節會有的小細節,細到她根本不知道擁有過的那些小細節。
這些纏與饞,既然擺脫不了也不想,就產生了讓它這樣一輩子的想法。
「我可是無時無刻都在煩惱著怎麼讓我的後悔最小化,妳竟然說得像個沒事人一樣。」
「老實說,我以前跟妳一樣。」她又看了一眼那棵高大的夏櫟,確定那聲蟬響只是幻覺,才繼續說道,「妳有敲過鐘嗎?」
「敲鐘?你是說寺廟裡面那種很大很大,整點或是特殊慶典才會出現樂器?」對於我的形容,讓她覺得有些好笑,「樂器?我從來沒有想過鐘是種樂器,應該說是我忘了它有用這種用途。」
「去過這麼多間廟,一直很想敲敲看,聽聽是不是跟想像中的鐘聲一樣,」那樣幽幽、那樣繞繞、那樣纏纏又禪禪⋯⋯她又看了一眼那顆夏櫟。忽然,不遠處傳來幾個小孩子的嬉鬧聲,吸引了我們的目光,金色的細髮被奔跑出波浪般的舞動,一縷縷在陽光照射下幾近透明,他們因為想跑而跑,他們因為想笑而笑,他們因為想玩耍而玩耍,這就是小孩子的純真,想模仿也模仿不來的。
「真可愛。」我笑著說,但語氣中的似有卻無的情感,不是真的覺得他們有多可愛,而是想要繼續那被童聲笑斷的敲鐘故事而已。
「有一天我忽然想通了,想聽鐘聲就敲鐘,哀悼那些已遠去的鐘聲是不必要的,想做什麼就去做,不怕敲出來的聲音跟想像中不一樣,怕的是鐘聲永遠都只在想像中。」
「所以你敲過了?」我似乎很在意她到底有沒有敲過鐘。
「沒。幾乎每間寺廟的鐘,都被鐵欄杆圍困起來了,說是怕人破壞,但是我沒放棄,緊著問負責人:『那想敲鐘的人怎麼辦?』殊不知,那人一臉嚴肅地說:『出家不就得了。』」
語畢,她和我都笑了。
不久之後,她寫了一本書,關於鐘的歷史、敲鐘的藝術,和一些佛學的哲理,賣的不是很好,但是卻讓我想起她的那套敲鐘理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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